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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消息人士称,赵晗离世前感到经营压力巨大,曾在朋友圈截图北京统计局数据,北京规模以上餐饮业利润率低至0.37%。
他说,真实情况只会比这个惨得多,餐饮这行现在99%在亏损,“我的利润率跑赢大盘两三倍,算好吗?”
舆情发酵后,他高赞上海“锅气湖南菜”,“全是现炒,撑到集体揉肚子、翻白眼,满满的人间烟火气带来的幸福感。”
最后喊话,“很多用预制菜的餐厅老板说,连锁店为了统一口味,必须用预制菜。嗯,如果你们做不到,那就让别人来吧。”
这两件事,从不同侧面指向同一个现实,当前餐饮行业正经历一场残酷的生死淘汰。
西贝是西北菜代表,拥有350家门店;云海肴是云南菜代表,拥有138家门店。这两家品牌定位都是“百元店”,即单客价100元左右。
2024年,全国餐饮门店新开417万家,关店421万家。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,每一个新品牌的开业,都踩着一个老品牌的尸体。
更残酷的是,新入局玩家占比过半,说明“洗牌”激烈,大多数品牌一年内就会出局,连墓碑都来不及立。
2024年,全国湘菜门店数增加1万家,达到11.8万家,增长率9.3%,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平均每天就有约27家湘菜馆在全国各地开业。
湘菜馆已占中式正餐门店总数的8.8%,在各大菜系中排名第三,而同期,川菜馆从35.2万家降至34.8万家,粤菜馆从18.6万家降至18.1万家。
更关键的是,川菜馆的一年存活率约为57%,快餐店是55%,而湘菜馆达到73%,十家湘菜馆开业,一年后还有七家在营业。
头部品牌“兰湘子”挺进了西北、东北、华北,而罗永浩点赞的“农耕记”,也在北京、香港开了店。
让不吃辣的人,主动掏钱吃辣,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更高的营销成本、更长的回本周期,以及更大的失败风险。敢这么做的,要么有钱,要么有底气。
在这打擂台,任何菜系都难,与川菜风味相近的湘菜,更是难上难,就像在茅台镇卖二锅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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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成都春熙路地铁站D口出来,就能看到一幅巨型广告,“一个帅小伙,微笑地站在一锅辣椒炒肉面前,旁边几个大字,费大厨辣椒炒肉。”
两个人,三菜一汤:辣椒炒肉、皮蛋青椒擂茄子、野菜花炒土豆丝和有机海带苗肉丸汤。
辣椒炒肉确实不错,辣椒皮薄有辣味,四川见不到这个品种。服务员统一戴着白色高帽,专业气氛拉满。每桌旁边都摆了个小电饭煲,米饭做得很用心。
和门口接待聊了几句,她告诉我,来这吃饭的大多是附近上班的,每天能翻4-5次台,单客价50-80元。
IFS是成都的中高档商场,“费大厨”选择这里,瞄准的是“愿意为品质多花20块钱”的白领。
我注意到一个细节,店里用的是五常大米,辣椒从湖南空运,猪肉是本地黑猪肉。
但如果仅仅靠“食材好”+“现炒”,来打天下,显然还是不够,因为这是所有菜系的基本功。
味道中规中矩,却能在成都站稳脚跟、每天翻4-5次台,这也恰恰说明,湘菜的制胜法宝可能也不在“味道”上。
那么,在利润率只有1%的行业里,湘菜凭什么敢大规模扩张、敢去非辣区、敢挑战川菜大本营?它手里握着什么底牌?
人们常说,“贵州人不怕辣,四川人辣不怕,而湖南人怕不辣。”但很少有人追问,为什么湖南人这么爱吃辣?
在这个星球上,赤道附近至北纬38度左右的范围内,存在一条神秘的“辣带”,包括墨西哥、中国、印度、尼日利亚等国。
高温高湿环境下,人体易湿郁,而辣椒恰好能去湿、开郁。巧合的是,这种气候也很适合辣椒生长。因此“辣带”的人们无辣不欢。
比如,辣椒原产地墨西哥,人们已经吃了7000年了,辣椒是国菜,吃法很多,吃冰淇淋要沾点辣椒汁,“解甜”。
16世纪,辣椒传入中国,在中国又形成了“辣区”,湖南、江西、四川、重庆、贵州、云南。
湖南夏季炎热潮湿,冬季阴冷多雨,早在汉朝,长沙太傅贾谊就感叹,“卑湿之地,不利于长寿”。辣椒传入后,湖南人迅速普遍接受,“不论贫富,莫不如此”。
湖南没有盐井,加之远离沿海,食盐全靠长途运输,成本高昂,大多数老百姓吃不起盐。
盐少怎么办?湖南人想了个绝招,用辣椒替盐。因为辣椒不仅味美价廉,并且还有药用价值,是“下饭”神器。穷人的智慧,往往藏在最简单的替代方案里。
湖南“七山二水一分田”,地形复杂,物产差异大,本着“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”,湘菜按地域,演化成三大流派。
以长沙、衡阳为中心的湘江流派,这是湘菜主流代表。以岳阳为中心的洞庭流派,因临洞庭湖,擅长湖鲜。以湘西为中心的湘西流派,因属山区,擅长山珍野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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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锅、水煮鱼、辣子鸡丁,那一大盆鲜红的辣椒,很少有人当菜吃,食客吃的是那股辣味。
而辣椒炒肉里,辣椒比肉更香,肉才是配角;剁椒、酱辣椒等,既是调料,本身也是下饭的美味。
在湖南,有12个辣椒品种获得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,其中最出名的是“樟树港辣椒”,被称为辣椒界的“爱马仕”、每斤高达300元。
因为“辣”会遮盖食材本味,违背了“高端的食材,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”。
1852年,曾国藩组建湘军,士兵吃的就是白米饭配油辣椒,条件好点就加些酱菜、腊肉,简单炒一炒。
这些菜便于保存、口味重、下饭快。随着湘军四处征战,湘菜也被带到全国各地,给人留下“口味重”“接地气”的印象——下饭,但不高端。
比如清末谭延闿家传的“组庵湘菜”,食材讲究、调味均衡,不辣的菜品占大多数。
湘菜“不够档次”这个印记,让湘菜在中国餐饮市场里,长期被“川、粤、鲁、苏”四大菜系“压着打”。
因为湘菜的挨打史,就是中国餐饮市场的发展史。每一次行业变革,湘菜都慢了半拍。
改革开放前,餐馆以国营为主,主要服务会议接待和外事活动,普通人很难下次馆子。
1980年9月30日,悦宾饭店开业,这是中国第一家个体饭馆,包桌排到了68天之后。
1987年11月12日,肯德基在北京开业,这是中国第一家外资品牌餐厅,晚上打烊时,全体员工要一起拼命把门抵住,才能关上门,因为仍有不少人想挤进去吃块炸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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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老板就是这一个时代的经历者,曾是部队三级厨师。采访时,他一开始还有点谨慎,说起话来字斟句酌,直到谈到他以前的经历,一下就打开了线年王老板退伍后,回湖南洞口县老家待了两年,因为太穷,找不到出路,又跑回成都,和战友一起开了个苍蝇馆子。
“生意好得吓死人,第一天就卖了548元。哈哈,548我死发,那时候工资才二三百,这辈子都忘不了”。
王老板端起盖碗,撇了撇茶,“我的店叫老兵酒家,做家常菜,麻婆豆腐在做,剁椒鱼头也在卖,那时候不分菜系,只要油水足,味道大,就不愁食客”。
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。卖方市场,手里有货就不怕没销路,开餐馆几乎稳赚不赔,就像站在风口上,猪都能飞起来。
湘菜还没进入“八大菜系”,直到90年代中期,在各地烹饪协会的争执下,中国烹饪协会才“羞羞答答”承认浙、闽、湘、徽菜,把四大菜系扩编为八大菜系。
但在那个年代,这些都不重要。消费者“不挑食”,菜系们都在“自留地”蓬勃生长。
1998年,全国餐饮业营业额2816亿元,是1978年的51倍,人均年消费从6元涨到225元。
“到了1999年,我花了80多万,重装了餐厅,改名老兵海鲜酒楼”,王老板回忆到,“那时候要搞海鲜,学粤菜,不然没钱赚”。
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,商务宴请和公务接待激增,餐饮不再只为饱腹,更是彰显身份和实力的社交载体。
餐饮市场开始分层:有钱人去粤菜馆吃海鲜,打工人去川菜馆吃盖饭,中间这块“家庭聚餐、朋友小聚”的市场,反而成了空白地带。
在“高端”市场,粤菜率先“破圈”,凭借其生猛海鲜、清淡滋补的特点,是“有面子”“上档次”的首选。
2000年,高端餐饮市场中,粤菜菜系占比超过40%,稳坐头把交椅。鲁菜、苏菜也因“天生高贵”,各分了一杯羹。
在大众市场,川菜则跟着外出“打工潮”,如同蒲公英种子般撒向大江南北。火锅、冒菜、小炒,遍地开花。
1994年,创始人孟凯在深圳开了一家“湘湘菜馆”,主营湘菜。但他很快发现。公务接待和商务宴请的客人,更认可粤菜。
于是他果断“背叛”,把菜单改成“粤菜为主、湘菜为辅”,主推生猛海鲜、燕窝鱼翅,一桌菜轻松破万。
这个转型,让湘鄂情在2009年成功上市,成为民营餐饮第一股。但这不是湘菜的胜利,这是湘菜的溃败。
“那时候吃饭不是为了吃,是为了摆阔”,王老板一语中的,“茅台五粮液随便开,燕窝鱼翅往上端,甚至吃个穿山甲、猴头,才觉得有面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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湖南人流动主要去广东,其扩张速度和网络远不及川菜。湘菜的主力战场被压缩在湖南和广东,进行着异常惨烈的“内卷”。
“在长沙,一个新馆子开张,如果味道稍有欠缺,或者营销跟不上,可能一个月都撑不下去。”一位湖南本地餐饮人透露,“市场不规范,恶意竞争常有,桌子掀翻、盘子打烂是常事,最大的成本不是菜和人工,是餐具损耗费——这话听着像笑话,其实是血泪。”
2011年,全国餐饮营业额2.1万亿,是1998年的7.5倍,人均年消费从225元涨到1532元。
2013年,高端餐饮营业额下降35%,“湘鄂情”亏损5.64亿元,最终退出餐饮行业。
过去十年,高端餐饮占比过高,严重挤压了大众市场的发展空间。八项规定只是“加速剂”,把这个泡沫戳破了。
泡沫破裂后,市场不仅要分层(高中低端),还要“细分”(早餐、午餐、晚餐,工作餐、家宴、约会,每个场景都需要不同的餐厅)。
川菜更是开启了“狂飙模式”,“太二酸菜鱼”从2015年的4家店,扩张到2019年的126家,“海底捞”从112家暴增到593家。
连地方小菜系都找到了机会,西北菜“西贝”、浙菜“绿茶餐厅”,在各大城市遍地开花。
王老板关了海鲜酒楼,换成了湘菜馆,从湖南请的师傅,专对于在蓉的湖南人。但这种“单打独斗”的模式,在连锁化时代越来越吃力。
“疫情期间关了门,特色在成本面前,就是个圈”。王老板摁熄了烟,还在烟灰缸使劲转了转,“单店模式很难把成本打下来,连锁才是关键”。
2019年,湘菜的品牌化率仅为10.2%,超过89%的湘菜馆都是单店或夫妻店,缺乏标准化运营能力。
更要命的是品牌缺失。兰湘子还没成立。费大厨、炊烟时代这些湘菜品牌,门店数量都不到50家。
川菜能全国扩张,靠的是“火锅、冒菜”这种高度标准化的品类,底料工厂生产,门店只需要烫菜,对厨师依赖度低。
而湘菜的核心菜品,比如“剁椒鱼头”“小炒肉”,全靠师傅手艺,火候、调味完全凭经验,很难标准化复制。
川菜的中央厨房早已高度成熟,从火锅底料、豆瓣酱到调味料,全部工业化生产,而湘菜还停留在“颠勺炒菜”的阶段。
更关键的是,湘菜还没学会怎么样消除“辣”的负面印象,如何建立品牌认知,如何建立标准化流程。
疫情之后,餐饮行业哀鸿遍野,但湘菜却意外地发现,那些曾经压制它的“劣势”,突然全变成了“优势”。
2020年之前,餐饮市场有个怪现象,人们愿意花200元吃顿“有面子”的饭,却不愿意花80元吃顿“真好吃”的饭。
所以粤菜的燕窝鱼翅、鲁菜的葱烧海参、川菜的高端火锅,能占据餐饮市场的半壁江山。因为这些菜,吃的不是味道,是“社交货币”。
面对生命的无常,人们开始重新审视“吃饭”这件事,与其为“虚假的豪华”买单,不如认认真真吃顿实在饭。
北京TIAGO、Opera BOMBANA,上海玉芝兰、山河万朵等多地知名米其林餐厅集中闭店,仅上海一地,单客价500元以上的餐厅锐减近六成。
意味着市场终于开始用“好吃不好吃”,而不是“有没有面子”来评判一道菜。“档次不高”的湘菜,终于能走到前台,同场竞技了。
消费场景多样化,就是人们外出就餐目的,不再局限于公务接待、商务宴请,家庭聚会、朋友小聚、工作日简餐都成为主流场景。
2024年,3.1亿人口的美国餐饮市场,营业额达6.3万亿人民币,市场主力是单客价10-25美元(约合人民币70-150元)的餐厅,占比60%。
如果按一年外出就餐50次计算,人均每次消费约78元,正好落在“成熟价格带”里。
先看粤菜、鲁菜、苏菜这些“传统高端”,它们的核心竞争力是食材和工艺,成本天生高,很难压到这样的价格带。
一份白灼基围虾,定价至少120元起。一份葱烧海参,定价至少200元以上。
比如东北的“大锅炖”,一锅炖好几个小时,一天最多翻台2次,根本养不活高房租的门店。
以辣椒炒肉为例,主料是猪肉和辣椒,加上蒜、姜等配料,以及油盐等调料,总成本约17元。按照30-35%的食材成本率,这道菜定价在50-70元之间。
再看剁椒鱼头,一条3斤左右的鱼头,加上剁椒和配料,总成本25元。按同样成本率,定价在75-100元。
更关键的是,湘菜人工成本低,“小炒”技巧简单,普通人3个月就能熟练掌握,厨师工资比川菜低30%左右。
此外,湘菜翻台率高,制作时间短,一道小炒5-8分钟,就餐时间也不长(下饭快),一天轻松翻台3-4次。
湘菜的单客价,天然就落在50-100元这个区间,正好是当前市场的“甜点价格”。
只要技术成熟,粤菜可以预制佛跳墙,川菜可以预制水煮鱼,东北菜可以预制锅包肉。所有菜系都能把成本压到最低。
预制菜在发达国家已经很普及,美国预制菜渗透率80%,日本也有60%。因为在成熟市场,消费者接受的是“标准化的美味”,而不是“师傅的手艺”。
2023年开始,“预制菜进校园”“预制菜是不是科技与狠活”的争议愈演愈烈。消费者的核心诉求很明确,“我可接受你用预制菜,但你得明示,且价格要配得上。”
如果餐厅明示“本店使用预制菜”,客流量会下降30-50%;如果不明示,一旦被曝光,品牌形象直接崩塌。
餐厅现炒,食材成本12元,人工+房租分摊8元,总成本20元。预制菜,采购成本10元,人工+房租分摊5元,总成本15元。
所以现在市场出现了一个微妙的窗口期,消费者预制菜,但预制菜又还没便宜到“真香”的程度。
2024年,全国预制菜产值4850亿,广东排名第一(960亿),山东、四川也都名列前茅。
其他菜系如果要从预制菜回归现炒,要重新招厨师、调整供应链,成本巨大;而湘菜本来就是现炒,什么都不用改。
十年前,“辣”是湘菜最大的负担,高端市场觉得“辣”太粗俗,不精致,全国扩张觉得“辣”太小众,江浙沪吃不了,甚至湘菜人自己都不自信,拼命往“不辣”的方向改良。
疫情后,经济承压,就业内卷,年轻人普遍焦虑。房价高企,工作所承受的压力大,对未来的不确定性,让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。
从生理学角度讲,辣不是味觉,而是痛觉。当舌头感受到辣椒素的刺激时,身体会误以为“受伤了”,于是紧急分泌内啡肽(一种天然的止痛剂),来缓解“疼痛”。
这和跑步、运动的原理一样,通过制造“安全的疼痛”,来骗身体分泌“快乐激素”。
这也是为什么川渝火锅能从西南火到全国,麻辣烫、麻辣香锅遍地开花,连奶茶都要出“辣味奶茶”。
“价格便宜、预制程度低、口味偏辣”,十年前,这是“打工仔的餐桌”,如今,这是“有品质的下饭菜”。
用王老板的话说,“这些年憋屈惯了,猛地发现,原来我们从始至终在做对的事,只是时代还没到。”
但光有天时地利人和还不够,湘菜要真正崛起,还需要一个关键动作,找到正确的打法。
因为人们走着走着,就容易犯两个错误,一个是忘了自己“为什么被选择”,一个是忘了自己“凭什么立足”。
2011年,长沙坡子街,一个名叫文宾的年轻人,推着一辆三轮车出摊了。车上写着“犀利排骨”,后改名“文和友老长沙油炸社”。
没有人会想到,七年过后,在长沙海信广场,“超级文和友”开业,2万平方米,最高单日排号7万+。
这是一场大获成功的豪赌。他卖的不只是炸串,是“老长沙”的情怀,破旧的职工宿舍楼、窄巷、录像厅、理发店,唤醒了一代人的集体记忆。
“没去过文和友,等于没来长沙”成为游客共识。马云悄然到访,万科董事长郁亮亲自带队考察,将其视为商业地产的创新样本。
红杉中国、IDG资本、华平投资等顶级机构,满大街追着投资,估值一度高达100亿元人民币。
创始人团队意气风发,宣称要打造“餐饮界的迪士尼”,将“超级文和友”开到全国所有核心城市。
一份88元的“辣椒炒肉”,直接把回头客踢出了门外,而那些所谓“市井情怀”,更像是“不伦不类”的表演。
“形式大于内容”“没有灵魂的作秀”,在本地媒体和食客一片骂声中,文和友最终在2025年初黯然离场。
广州的失败,让文和友在深圳试图变通,将品牌改名为“老街蚝市场”,融入赛博朋克和剧本杀元素。
但这使得定位更加混乱,想吃饭的,觉得品质不如路边摊;想怀旧的,觉得这是餐厅。
镜头前,重庆卤鹅商户林江正在介绍自己的产品。突然,联合创始人翁东华闯入画面,情绪激动,对着林江粗暴呵斥:“我是大老板!起来让我介绍!”他甚至扬言:“不让座?信不信我明天就去重庆堵你!”
网友震惊了,这个一直以“市井情怀”自居的品牌,其核心创始人竟展现出如此“霸总”和“黑社会”式的作风。
文和友一夜之间变成了“绿皮哥布林”(网络热梗,指外表强势、内心不堪的角色)。大众点评上,愤怒的网友涌入,打出2400多条差评,评分从4.7瞬间至0.5分。
湘菜的根基就是这六个字。你可以包装,可以营销,但核心必须是“菜品过硬、价格合理”。
2万平米的场地,房租成本天文数字。几百个商户入驻,管理成本居高不下。各种装置、灯光、造景,经营成本难以控制。
一份辣椒炒肉,文和友卖88元。消费者为何需要多花钱,去买一个“拍照背景”?
因为钱和精力是有限的,你花1000万做装修,就没钱提升供应链,你花时间琢磨“怎么让顾客多拍照”,就没时间琢磨“怎么让菜更好吃”。
湘菜的天时,是“价值消费”回归,而文和友,恰恰反其道而行之,把“吃饭”做成了“打卡”,把“餐厅”做成了“主题公园”。
壹盏灯曾经是长沙排名第一的湘菜馆,“酸辣脆爽”是吃壹盏灯的第一感受,鸭掌筋、酸萝卜炒肚丝、火焙鱼是招牌菜,每一道都是正宗的长沙味道,辣得痛快。
在长沙,壹盏灯几乎是“来长沙必吃餐厅”的代名词。晚上6点不到就要排队,等到吃完饭,排号已经到140多号。
于是,壹盏灯做了一个“看似明智”的决定,调整口味,降低辣度,适应当地市场。
招牌的鸭掌筋,辣度从“爆辣”降到了“中辣”,酸萝卜炒肚丝,酸度和辣度都打了折扣,甚至连火焙鱼,也变得温和了许多。
更要命的是,当壹盏灯在外地降辣的同时,长沙本地也悄悄跟着调整了。因为连锁品牌要保证标准化,不可能在长沙做一个味道,在外地做另一个味道。
2024年,壹盏灯的扩张遇到了严重困难,外地门店经营惨淡,甚至被曝出拖欠供应商货款超过千万元。
当你把辣度降下来,就变成了三不像,不如粤菜精致,不如川菜麻辣,不如苏菜清淡,什么优势都没有了。
麦当劳走向全球,靠的是标准化的汉堡和薯条,而不是适应当地口味的魔改汉堡。
壹盏灯最大的优势就是,正宗的长沙味道,辣得痛快,你把这个丢了,还剩什么?
用行业人士的话说,湘菜要走出去,不是靠妥协,而是靠教育,让更多人知道,湘菜就是要这么吃,这才是正宗。
文和友和壹盏灯,一个过度包装,一个过度妥协,看似南辕北辙,但犯的是同一个错误。
文和友忘了不贵,把价格拉高,靠场景收智商税。壹盏灯忘了有特色,降低辣度,变成了平庸的大众菜。
当代消费者,要的就是有品质的性价比,不是便宜但难吃的地摊货,不是好吃但太贵的高档餐,而是好吃、不贵、有特色。
在预制菜面前,湘菜的锅气和现炒,是需要成本的,总不能贴钱搞情怀,怎么样找到对抗之道,是必须面对的头号问题。
2017年,长沙,一个叫费良慧的80后小伙子,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,“我们只卖一道菜——辣椒炒肉。”
但费良慧有自己的逻辑,餐饮界有个“二八法则”,80%的营收来自20%的菜品。脆把这个比例推到极致,100%的精力,专注一道菜。
但问题来了,辣椒炒肉这道菜,湖南家家户户都会做,凭什么你能做成全国第一?
联合种子公司,种了900亩辣椒,在30个品种里,反复试验,最终选出了最适合炒肉的那一款。
这种辣椒辣度要合适,要带点甜味的辣,也不能太老或太嫩,太老有皮,太嫩味苦。
费大厨内部,厨师被分为1-10级,只有评级达到10级,才有资格炒这道菜。
每家门店配备2-4名专炒辣椒炒肉的大厨,还有专属的铁锅、锅铲,甚至连品牌主色调都是“螺丝椒绿”。
费良慧说,“中餐的灵魂是大厨。很多人觉得连锁化就要用预制菜,但我反其道而行,我用人才标准化替代菜品标准化”。
服务员会喊,你好(手落左边),你好(手落右边),全国小炒肉大王(向前抬手)费大厨辣椒炒肉,请慢用!(鞠躬)
2017年,费大厨在长沙开出第一家门店时,8年时间费大厨门店数已达187家,并计划在今年突破200家门店。
炊烟时代,专注“小炒黄牛肉”,被食客称为“排队王”。农耕记、兰湘子等品牌,也纷纷推出各自招牌菜。
目前来看,湘菜品牌们连锁化的解法,主要走“大单品”路线,通过将厨师标准化,以此来实现菜品标准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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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将辣椒炒肉工艺,与海参这一高端食材结合,既保持了湘菜的“锅气”,又提升了菜品的档次,成为餐厅当之无愧的“流量担当”。
创始人雷荣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,“不是简单地把海参和辣椒放在一起炒,而是重新设计了烹饪工艺。海参要先用高汤煨制入味,辣椒的辣度也要精确控制,既要有湘菜的特色,又不能掩盖海参的鲜美。”
大单品策略的成功,印证了一个商业真理,与其做一百件平庸的事,不如做一件卓越的事。
降低了消费者的选择成本,顾客走进湘菜馆,不用纠结点什么菜,直接奔着主打菜去就行。
菜品少了,采购简单了,厨师培训周期短了,食材损耗可控了。一道菜做到极致,比十道菜做到平庸,更容易形成竞争壁垒。
湘菜通过大单品策略,不仅简化了运营,降低了成本,更重要的是,建立了清晰的品牌认知。
钟婷的湖南红灯笼食品公司,从种植到加工,全产业链都涉及,是多家知名湘菜品牌的供应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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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做食品,首先要对大自然有敬畏,对食材有敬畏。”这是她的第一句话。“食材和食材,辣椒和辣椒,区别很大”。
“这些辣椒,只在湖南才能长出来。我们曾经试过在其他省份种植,但味道就是不对。”钟婷说,“水土不同,辣椒的品质就不同。”
品质好,价格高,农民积极,产品形象更好,订单更多,正反馈循环一旦成形,“辣椒供不应求”。
“专家们为咱们提供了100多个品种进行选育,最终根据菜型选择正真适合的品种,炒猪肉的和炒牛肉的就不一样。”
“湖南人的辣椒,既是菜,也是调料,这就对辣椒的要求不一样。”钟婷说,“而另外的地方的人,主要吃辣味,把辣椒当调料。”
湖南省是全国唯一一个为菜系设立“带编机构”的省份,省商务厅有湘菜产业高质量发展处,各地设有土菜产业办。
从2018年开始,湖南出台了全国首个菜系发展指导意见,并连续举办“味道湖南”美食节,把湘菜带到了欧洲、中东、东南亚。
这个只有120万人口的小县,12万人从事湘菜产业。 县里不仅建了厨师大专班,还推出产业扶持资金500万元,打造800亩产业园。 2024年,全县湘菜产值突破60亿元。
政府的支持,不是简单的“给钱给政策”,而是把湘菜当作一项系统工程来推进,从人才教育培训(厨师学校),到品牌推广(美食节、海外推广),到产业链建设(辣椒种植、食材加工),每一个环节,都有清晰的规划和扎实的执行。
截止2025年10月,全国湘菜馆数已突破12.7万家,在营品牌总数35000个,覆盖全国91.4%城市,单客价平均76元。
门店数排名前五的连锁品牌分别为:兰湘子(416家),蜀美人(367家),小食候湘(243家),湘当有味(225家),廖哥土鲫鱼下饭菜(224家)。
特别是兰湘子,仅9月份全国就开店12家。自2019年创立以来,在短短六年内,已布局全国17省89城,平均每5.5天就有一家新店开业,年均新增近70家,堪称湘菜连锁赛道的“加速度”样本。
2024年,湘菜市场规模达到1100亿元,2025年预计突破1200亿,直接从业人口300万,产业链产值突破6000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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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时,地利,人和,让湘菜逆势崛起。这是有油、有辣、有烟火,有倔强的诚意,是三十年如一日的笨。
当烟火气重新成为餐饮业的底色,湘菜的崛起,不只是一个菜系的胜利,更是中国味觉重回人间的胜利。
但就在湘菜逆势崛起时,整个餐饮行业正在经历新的变化,江西小炒从区域走向全国,门店年增速超过600%;粤菜开始下沉市场,走平价路线,有望成为新的爆火菜系;川菜的肝腰合炒等大单品专门店层出不穷。
这些现象背后,指向同一个问题,当流量打法都能被快速复制,什么才是真正的护城河?
不盲目追逐流量风口,而是深耕下饭的特色;不急于全国扩张,而是先打磨大单品和供应链;不满足于阶段性数据,而是建立从辣椒种植到厨师培养的完整体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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